“面见国王这种事可是第一次。”
没做什么准备就出门的拜萨侬迪，大感失策。
贵族区距离伦德凯洛特宫不算太近，严格来讲，只是都城瑟尼提洛的郊区。在这夜间的街道，尽管有足够的晶矿支撑起照明系统，但仍在摆摊的商贩和开张营业的店铺只有白天的一半。
“没有宵禁吗……”拜萨侬迪骑在马上问道。
历史上曾有过将都城瑟尼提洛扩张到四十万人口容量的规模，但由于多年来帝国的侵扰以及教会注意力的转移，近年来人口骤减的瑟尼提洛越来越像一个空壳城市。
“您在思虑何事？”
科尔曼骑着代表身份的劣等马，被主人命令侍同前往伦德凯洛特宫。
“没什么，只是觉得街道太宽敞了而已。”
拜萨侬迪无所谓地笑笑。
“嗯……人口无法与城郭规模匹配，现今的状况完全不是一朝一夕造成的。”
老管家惊人地捕捉到拜萨侬迪的心意，似有续论地说道。
“您虽然从小不喜爱研读历史，不过以您战略上的卓越见识也必然发现了……”
“嗯？先放下之后不谈，我以前是那样的人吗？”
拜萨侬迪打断了管家，这话前世不会问出口，但他现在除了尽量释疑以外，同时也要从这一刻起留下不同的印象。
嘛，这就是人与人间的交流。拉近距离，偶尔微笑，总归是现代的处事风格在左右现在的拜萨侬迪。
“嗯，直言不讳地讲，少爷您正是个专门与古板作对的人。”
“诶诶？有那么严重？”
“您不必当做贬义，咳咳。老爷他发现您具备魔法才能之后，曾一度将国内知名的魔法师轮番邀请至家中，可那种古老的施法仪式被您嗤之以鼻。所以最后拉蒂斯塔老爷他也不得不作罢。”
看来根本就是到了敌对的程度，这个执拗的家伙。
“不过因为厌恶古板的个性，您当初也险些无缘于武者之路。庆幸的是，您理解了老爷的苦心，最终还是继承了老爷的事业。”
荧白灯光映在科尔曼的脸上，那比平常缓和得多的表情，大概是欣慰。
“你真不愧是从小看我长大的人呢，科尔曼，打破古板可是我一心一意追求的东西。不仅是这个陈旧的国家，就连这个比牢笼大不了多少的世界一起，未来也会由我改变。所以就好好站在一旁把根扎下，然后一动不动地注视吧，斑驳的老一辈！”
能无所畏惧地畅言的，只能是前世的意识，拜萨侬迪已经对这份突然见怪不怪了。不过这话算是一种理想的话……
打破古旧的事物吗？
这种凭借自身颠覆一切的蠢话，真的是前世的本意？
可自己说的话，谁会认为是虚假的呢？唯有此时，拜萨侬迪头脑里出奇静默。
最初两种意识的抗衡，被现世逐渐摒弃。因为那些流在反射弧中的残存，虽说是完全去除了主观性，但的的确确是一个人格曾经存在的实证。而现如今就像躺在病床上等死的植物人，那个可怜与可惜的少年人啊……没法不让人浮想。
——你在兔死狐悲些什么呀阿扁！
一个声音从灵魂更深处乍响。
换做来到这个世界前的那人，一定还会被表姐这样嘲笑吧？
“表姐……”
那个双手始终插兜在白大褂里的天才表姐，竟然依稀不见了面容。
“快开城门！”
前方是内城，少数几名卫兵在附近巡逻。内城前仍立有一道城门，高大的门闸早已落下，只剩下两侧的通道供行人使用。接近通道的时候，两个原本姿势一丝不苟的戟士突然迎了上来，把拜萨侬迪吓了一跳。
其中一人在看到拜萨侬迪面貌的一瞬间，没有丝毫犹豫就做出了响应。
“没有拦下盘问的桥段呢。”
这个国家的人都对他这张脸印象尤新吧，他不无失落地想到。仗着父亲生前的威望，我行我素地带给他人无妄之灾，这样的人恐怕是每个人心里的一道疤。
“嘎吱嘎吱。”是绞盘的转动声。
拜萨侬迪陷入了等待。直到拉升到顶端时，科尔曼的劣马发出嘶鸣。拜萨侬迪于这才回过身来，双腿一夹，继续前行。
“不……就是这样简单啊。”
拜萨侬迪明白了，那是爱因斯坦的理论。根据相对论的要义，时间也是可以被缩进的事物——看来他真是来到了相当遥远的地方。
“多谢了，科尔曼。”
他一面向老管家致谢。
“哪里，刚才您的深思，可是关乎国家的要事啊！”
只是一己之私呦，科尔曼。容许我在接受大任前的身心准备吧。不过接下来可是要彻底认真了！
“话说回来，科尔曼。你刚才被我单方面打断的内容现在可以继续说下去吗？”
“当然没有敝帚自珍的理由，侬迪大人。事实上追溯到图拉沃王国的过往，可以看到现在的剧变……”
图拉沃上个二十年的大敌——东方帝国鲁赛浮，是一个年轻帝国。在那位号称魔帝的奥坎辛兹提一世的并吞下，东方诸多以多神教为主体的小国合并为具有霸者之姿的帝国，并且从各个角度上极大撼动了西方世界的圣衣诸国，最后爆发了长达数十年的混杂着信仰与生存的决死之战。
而早在那之前，在鲁赛浮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领地时，正是图拉沃作为三柱臣之国最为鼎盛的年代。教皇一纸令下，瑟尼提洛领商旅云集，军伍待发。而在一切繁华辉煌的背后，是被战马践踏的平民，是被钉锤粉碎的颅骨。
财富的掠夺扩充了城郭的规模，成就了现如今瑟尼提洛的空壳。
“外来者。”
脑海中从始至终贯穿着一丝微鸣，拜萨侬迪无法从中确认更多的信息，但是科尔曼说的已经够多。
“世俗浅显的纷争呦，没必要再谈下去了。”
那个人的意识再度回归，科尔曼临近尾声的解答告一段落。
越靠近伦德凯洛特宫，紧张焦躁的气氛便越是凝聚在周围。有身份的人相互传递着宫内的信息，无关的小吏们也受此波动慌作一团。
“只能陪您到这里了，侬迪大人。”
科尔曼停在伦德凯洛特宫门前，而拜萨侬迪则在其中长驱直入。上千米之外就能看到殿内灯火通明的景象，然而经过寂寥无声的塑像时，为了减少噪音他的精力全放在了缰绳上。
在此期间伦德凯洛特宫简直安静得过分……
所以，究竟发生了什么呢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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